習舞苦樂賦

秋日黃昏，與友赴餐會，偕行於湖邊。寒風襲來，周圍行人碎步急趨。吾與友徐步前行，環顧四周，眾山拱湖，群松兀立，紅葉翩躚飛舞，夕陽雖未盡下，明月已依稀可辨。友以受凍為苦，促吾速行，吾則怡然自得，蓋此情景雅甚，雖冷而未覺苦也。
    
入室坐定，萬縷思緒漸遠。自思挨餓受凍為苦，勤學苦練亦是苦。遙憶初學舞，嚐盡重重苦。少小離家，思親之苦。地遠屋陋，物質之苦。拉筋正骨，磨心之苦。千錘百煉，勞身之苦。日復一日，堅毅之苦。前路渺渺，持望之苦。說之不盡，道之不窮。筋拉其脈，功練其身，揮汗下淚，疲筋勞骨。傷痛苦累，斷折扭拉，牙咬眉鎖，拳繃氣湧。日復一日，年復一年，磨心煉志，心毅身強。回首往事，忽而色慘神傷，忽而淡然一笑。

正思間，忽聞盛香撲鼻，方才如夢初醒。友見狀怪之，問曰：「子何所思？如此佳餚當前，竟愁以忘食？」對曰：「憶當年學舞之艱，有感而思之。」友問曰：「習舞苦耶？」對曰：「亦苦，亦不苦。」友曰：「願聞其詳。」對曰：「初學舞時常苦，因未嘗置身於苦難之中。後雖苦卻不復覺苦，乃以苦為樂，不苦不樂。吃苦乃擴大容量，修心養性之過程。幼時量小易滿，容量不足故也。思念至親，於深夜聞泣聲，乃隨之涕泣而不止。然幼時適應快，量滿則溢，滿溢則擴，擴而復溢，愈溢愈擴。而後，苦若滴雨之入湖泊，不能揚其波，擾其澈，似蚍蜉撼樹乎！然，苦雖為苦，卻也平常，如若呼吸，少之不能，多之不厭，以苦為樂，非苦非樂也！方今日之苦無異於昔日之苦，然今度量非比往昔，苦盡思苦，苦何如哉？」
    
友曰：「然！竊以為人皆貪樂厭苦，故追名逐利，以圖安年！小人為勢為利而鬥而爭，常人亦為家為業勞心勞力。子亦有所求乎？」對曰：「富貴非我願，惟願心自清。行行有狀元，行行亦有道。靜心潛息，修身養性，不逐名利，終至有成。吃苦修心，有容乃大，超乎常人，已在道中。」友曰：「嗟乎！此非真君子乎？嘗觀子舞於臺上，瀏漓頓挫，一氣呵成，英姿颯爽，優美絕倫。只道舞之美，未知習舞之苦也！今聞子之言，知子之近道也！」

歸來路上，冷風依舊。雲開處，乍現星斗滿天，湖光映，激起一片白蓮。吾愛蓮，愛其出淤泥卻超脫於外，常自比於蓮，以身在苦中卻不為苦所累。風聲瑟瑟似笑語，笑說世人執迷只為紅塵阻。流水潺潺似竊語，竊說我輩脫俗不為凡間苦。詩云：「少小離家學舞藝，凡事懵懂心氣足，難中煉就金剛志，不為歸來苦世俗。」